沒聽到回音,蘇嘉言暗自納悶,他到哪里去了?自從大棚建立起來以后,他還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半步。
棚里的門還開著,蘇嘉言進去圍著找了兩圈,終于在支架底下看到了蹲在那里的他。
“李叔,你蹲在這里干什么?我找了你半天,喊你你也沒聽見。”
李主任回頭看他,蘇嘉言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有兩行晶瑩的淚珠。
他忙上前兩步,“李叔,你這是咋了?”
李主任伸出手臂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嘉言,嘉言……”
未語淚先流。
蘇嘉言嚇壞了,“李叔,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主任伸出顫抖的手,指著藏在葉子底下的那個小葫蘆,“嘉言,結(jié)……結(jié)果了,結(jié)……結(jié)果了,長出小葫蘆了……”
“真的?我看看!”
蘇嘉言蹲下身子,小心地?fù)荛_葉子,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如拇指般大小的小葫蘆,他伸出手,想去撫摸它,又怕弄壞了,手停在半空中,想動又不敢動。
蘇嘉言驚喜地回頭,一把抱住李主任,激動地喊著,“李叔,我們成功了,成功了?!?/p>
當(dāng)然,蘇嘉言也知道,這話說得為時尚早,結(jié)果之后,還有許多需要注意的問題,如何保證座瓜率、防治病害等等,只能說,現(xiàn)在他們到了非常關(guān)鍵的時期,稍有不慎,有可能就會導(dǎo)致前功盡棄。
但這總歸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這表明他們的前期工作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已經(jīng)向著成功邁出了一大步,勝利的果實已經(jīng)在向他們招手。
通往萬花山的路修得很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修到山腳下了,從李主任的大棚里出來,蘇嘉言順著新修的馬路往前走。
他幻想著,有一日,這條路上車水馬龍,人潮涌動,有很多遠道而來的游客從條路上穿過,去欣賞萬花山的美景。
屆時,山上定游人如織,歡聲笑語不斷,他相信,那一天,一定很快就會來到。
正走著,遠遠地看到韓夢在他前邊,他喊她:“西西姐,等等我?!?/p>
韓夢停下腳步等他,待他走近了,問道:“嘉言,你這是要去哪里?”
“想去萬花山上轉(zhuǎn)轉(zhuǎn),要不要一起?”
韓夢點點頭,兩人并排往前走去。
“西西姐,你剛才去哪里了?”
韓夢笑笑,說道,“鵬飛那孩子昨天被吳大哥揍了,我去看了看?!?/p>
“為什么?”
“昨天吳大哥心血來潮,聽寫鵬飛生字,結(jié)果全是鴨蛋,就挨揍了?!?/p>
聽到這兒,蘇嘉言也笑了,“可憐鵬飛那孩子?!?/p>
吳鵬飛剛上一年級,生性頑劣,上課時常蹲在桌子底下玩螞蟻、玩泥巴,學(xué)習(xí)于他,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讓他寫字,比登天還難。
他還小,沒收心,韓夢對他不會過分苛責(zé),想先由著他的性子來,男孩子本來懂事就晚一些,等他哪天愛學(xué)習(xí)了,成績自然也就提上來了。
每一個孩子都是不同的,就像花朵,有可能是艷麗的牡丹,含蓄的迎春花,也有可能是帶刺的玫瑰,傲雪的臘梅……模樣不同,花期也不相同,有的孩子開得早一些,有的孩子開得晚一些,
也許有的孩子自始至終都不會開放,只因為他是一棵高聳挺拔的竹子。
當(dāng)然這些,北山村人是不會懂的,他們沒有時間去等待那棵竹子破土拔節(jié),他們只知道,唯有學(xué)習(xí)才是他們的唯一出路。
他們吃夠了不識字的苦,過夠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他們希冀著他們的下一代可以跳出龍門,走出大山,過上體面的日子。
而學(xué)習(xí),是他們的唯一出路。
吳鵬飛的爸爸吳為國上過幾年小學(xué),還算是識幾個字,平常干活回來,累得像一灘泥,自然不會過問孩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
昨天晚上回來得早,還真是心血來潮,找來孩子的課本,讓他寫幾個字看看,結(jié)果差點沒被他氣得吐血,青一色的大鴨蛋。
結(jié)果自然是照著孩子屁股一頓胖揍。
今天,吳鵬飛去學(xué)校,韓夢見他一直站著,問他為什么不坐下,他才委屈得告訴她,挨了揍,屁股疼,不敢坐了。
韓夢檢查了一下他的屁股,青青紫紫一道道的,看起來有些可怖,吳大哥還真下得去手。
“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吳老師最近生病了,請了病假,已經(jīng)很久沒上班了,學(xué)校里只有韓夢一個人在撐著。
她一個人負(fù)責(zé)了兩個年級十幾個孩子的所有科的學(xué)習(xí),其辛苦可想而知。
“我還好,能應(yīng)付得過來,只是孩子們的成績有些良莠不齊?!?/p>
這個蘇嘉言不難理解,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教這個班的時候,那個班的孩子只能自習(xí),特別聽話自覺的孩子會學(xué)習(xí),其他那些調(diào)皮搗蛋的肯定是玩了。
回家之后,家長又不會輔導(dǎo),只能是越落越遠。
歸根結(jié)底,跟城里的孩子是沒法比的,且不說,他們每一班每一科都會配備專門的老師,課后還有各種輔導(dǎo)班,有條件的家長甚至?xí)楹⒆诱堃粚σ患医獭?/p>
韓夢已經(jīng)盡力了,蘇嘉言知道她每天放學(xué)后,還會單獨幫個別孩子做輔導(dǎo),為了不讓他們落下的太遠。
想到這里,蘇嘉言默默嘆了口氣,他尋思著,還得想盡辦法為北山村招一名老師過來。
很快,兩人走到了萬花山腳下,有推土機、挖掘機正在“轟隆隆“地工作。
蘇嘉言站在那里,只覺得躊躇滿志,“西西姐,你看,路馬上就要修好了,我相信,到時一定會有不少游客的?!?/p>
韓夢點點頭。
“西西姐,我看過,萬花山腳下有一處空地,到時我想在那里蓋幾間房子,搞一搞農(nóng)家樂,這還是上次你出的主意呢!我覺得一定可行,很多城里人都很向往這種田園生活的。院子里圍上籬笆墻,種上花草,標(biāo)準(zhǔn)的世外桃源……”
蘇嘉言不斷地憧憬著、規(guī)劃著。
說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今天的韓夢有些不太對勁,眼睛正盯著某一處出神,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萬花山山腳下有一片墳地,北山村的老人大多都葬在那里。
蘇嘉言明白了,他悄聲問她:“西西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奶奶?”
聽到他的話,韓夢像突然被蜜蜂蟄了一下,大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他,好似是他說了一句多么駭人的話一般。
看到這樣子的她,蘇嘉言只覺得心里莫名一陣抽痛。
他牽起她的手,“西西姐,我們回去吧!”
韓夢沉默地任他牽著,兩人踏踏地往回走,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天色漸晚,暮色籠罩大地,兩人牽手走在北山村的大路上,時光好似是又穿越回了二十年前,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西西常常這樣牽著蘇嘉言,那時的蘇嘉言貪玩,在路上走著走著,常常被一只蝴蝶或一只蝸牛吸引,不是跑走了就是蹲在那兒不動了,西西怕他上課遲到,時常牽著他走。
那時的小西西懂得照顧身邊的每一個人,把很多事都放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著,現(xiàn)在想來,她也不過是個孩子。
回到大隊部以后,韓夢還是慣常地沉默,蘇嘉言為了逗她開心,對她說:“西西姐,今晚我來下廚,讓你來嘗嘗我的手藝?!?/p>
其實蘇嘉言手藝不錯,從小,他的父母不在他身邊,他也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只不過與韓夢相比,還差一點。
村子條件差,餐桌上大多都是青菜,蘇嘉言炒了三個青菜,煎了幾個雞蛋,熬了小米粥,也算是湊齊了四菜一湯。
韓夢情緒不高,吃得也很少,盡管蘇嘉言不停地幫她夾菜,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往嘴巴里塞了幾口。
看到她這個樣子,蘇嘉言跑到自己的房間里,從床底下掏出一瓶紅酒,這還是上次回去過春節(jié)的時候,從父親那里討來的。
他幫韓夢倒?jié)M杯子,“西西姐,今天高興,你陪我喝一杯,你知道嘛,李主任大棚里結(jié)出了第一個小葫蘆。”
“是嗎?”這成功引起了韓夢的注意,總歸這也算是一件稀奇事,以前的他們還沒見過真正的大棚蔬菜。
“對呀!李叔看到那個像拇指大小的葫蘆,眼淚都流出來了?!?/p>
“李叔最近辛苦了,等明兒個,我也瞧瞧去?!?/p>
兩人啜著紅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酒至半酣,蘇嘉言向韓夢舉起酒杯,豪氣地說道:“西西姐,今天我想到我們小時候,你時常照顧我,你這一生沒有享受到幸福,現(xiàn)在我長大了,以后換我來守護你。“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我會把你當(dāng)作我的親姐姐,像親人一樣對待你,以后你有什么煩惱憂愁都告訴我,我來替你分擔(dān),你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可以嗎?”蘇嘉言又補充道。
韓夢也向他舉起杯子,“謝謝你,嘉言?!?/p>
啜了一口酒,韓夢耷拉下了腦袋,再抬起頭時,她的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嘉言,你知道嗎?其實很多時候我真的很討厭我自己,我不快樂,我想快樂起來,可是很難,這讓我懊惱又憤恨!
就像剛才,我們站在萬花山腳下,你向我描繪未來,在你眼里,未來是璀璨奪目的,我拼命集中精神去想象你描繪的一切,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我看到的是黑暗和絕望。好比自己正處在一個黑洞里,舉目四望,一片漆黑。而我正不斷地往下沉,直至墜入萬丈深淵?!?/p>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接著說道:“沒有人理解我,我這一生失去的東西太多了,普通人會珍惜現(xiàn)在,幻想未來,而我,時時活在恐懼中,我生怕突然有一天,我醒來時,”砰“地一聲,所有屬于我的東西都消失了。那種感覺,你懂嗎?”
聽到她的話,蘇嘉言心里的痛更甚,“西西姐,我懂!雖然我知道很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從過去走出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蘇嘉言是在向她承諾,雖然生命中有很多東西最終都會離散,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韓夢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如果不是酒,她永遠不會說出這些話的。
“嘉言,也許我這一生注定是孤獨的,別離我太近?!?/p>
養(yǎng)父母的話還是影響了她,這時的蘇嘉言有些恨他們,既然收養(yǎng)了她,為什么不好好對待她呢?
“西西姐,不要這樣說,你這樣,我覺得心里特別難過,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是愛著你的,比如我們北山村的人,他們都把你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
韓夢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嘉言,我知道的,所以我回到了這里,回到這里,意味著要揭開我過去的我傷疤,可我還是來了。我想我的生命是在這里誕生的,最終,就讓它在這里結(jié)束吧!”
“西西姐,你還年輕,說這個為時尚早,不要這么悲觀?!?/p>
“過去雖然是痛苦的,可這里的人們還是給了我很多溫情的時刻,我想報答他們,盡我的一點力量,讓他們的日子過得不至于那么絕望?!?/p>
“西西姐,你要振作起來,這里的人們需要你,小孩子更需要你,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相信,再深的傷疤也總有愈合的一天。不要在過去里沉淪,我們努力向前看,如果哪天,你覺得特別難過,你來告訴我,我陪著你?!?/p>
這番話說出來,連蘇嘉言自己都覺得有些蒼白無力,他不是韓夢,他無法體會她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痛苦在每個人的心里肆意穿梭,焚燒你的五臟六腑,摧毀你的意志,如毒蛇一般吞噬著你……
外人卻不能感知一分一毫,即使你痛苦流涕地向外人傾訴,在別人眼里,也許不過如此。
蘇嘉言了解韓夢的過去,也因如此,他比其他人對她多一分理解,僅此而已,她的痛苦他也不能完全感知。
“今晚說出這番話來,我已經(jīng)感覺好多了,謝謝你,嘉言!”
蘇嘉言再次向她舉起酒杯,“西西姐,我們一起努力,走出過去,改變過去?!?/p>
韓夢伸出手擦干了臉上的淚珠,跟他碰了碰杯子,“一起努力?!?/p>
努力,韓夢的過去一直在努力,努力忘記過去,努力重新開始,可過去還是像一個牢籠,緊緊地捆綁了她。
李主任棚里的西葫蘆這幾天慢慢長大了,大的差不多已經(jīng)像人的手掌那么大了,泛出嫩綠的顏色,可愛得緊。
這兩天,吸引了北山村的男女老少,大家都爭先恐后地來欣賞這番奇景,要知道,外面還沒到種菜的時候呢。
連鎮(zhèn)上的葉書記帶著鎮(zhèn)領(lǐng)導(dǎo)也來了,見到李主任,握住他的手,“老李,你這可是做了一件大事哪!你是咱松樹鎮(zhèn)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不過,你這螃蟹吃得好,吃得妙!”
眾人都哈哈笑起來。
葉書記看到他記錄的一摞厚厚的筆記,更是不由得伸出手大拇指,“不愧是老黨員,這種好學(xué)求是的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xué)習(xí)?!?/p>
最后,臨走的時候,他順便帶走了李主任的筆記,“我?guī)Щ厝プ屆貢硪幌拢纯茨懿荒苡〕尚宰?,發(fā)給農(nóng)民兄弟們,讓他們提前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心中早有個譜?!?/p>
第一次摘西葫蘆的時候,蘇嘉言特地舉行了一個儀式,北山村的人差不多都來了,李主任親手摘下第一個葫蘆,抱在懷里,鄉(xiāng)親們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這是他們北山村的一件大喜事。
成熟的葫蘆摘下了一小筐,盡管可以賣個好價錢,可李主任沒打算賣,他說,第一批葫蘆怎么也得讓大家伙嘗嘗鮮。
摘下的西葫蘆被抬到了大隊部里,蘇嘉言特地買了十幾斤豬肉,跟西葫蘆炒在一起,供大家伙品嘗。
村民們圍坐在一起,每人不過是分了一小碟,大家望著面前青脆的西葫蘆,虔誠地舉起了筷子,要知道,現(xiàn)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冬天囤下的白菜蘿卜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而外面的青菜還沒到播種的時候,各家餐桌上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綠色了。
西葫蘆放進嘴巴里,慢慢嚼著。
“鮮,真鮮!”
“對,跟外面種的一個味道,不,應(yīng)該是感覺還要嫩一些?!?/p>
“真沒想到,現(xiàn)在這個時候,竟然可以吃到青菜?!?/p>
“這大棚的作用還真是不小?!?/p>
“真盼著冬天快點來到,我們也來試一試?!?/p>
有村民們已經(jīng)開始躍躍欲試了。
蘇嘉言聽著他們的談?wù)?,很是欣慰,李主任的辛苦勞作總算是沒有白費。
最終,李主任棚里的西葫蘆一個也沒有賣,每到有成熟的果實,他摘下來,東家?guī)讉€嘗嘗,西家?guī)讉€嘗嘗,整整一棚的西葫蘆,差不多都上了他們北山村人家的餐桌。
蓋大棚,種西葫蘆,差不多花光了李主任所有的積蓄,這還不算,這段時間,他吃住都在大棚里,精心守護著這些瓜苗,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而最后,卻一分錢的收益都沒見到。
但他不后悔,相反,他覺得特有成就感,因為,他為北山村的村民蹚出了一條路,一條可以脫貧致富的路。
鄭有力大叔最近特別鬧心。
他的父親鄭老爺子自從去年秋天得了腦血栓后,已經(jīng)躺在床上好幾個月了,他和弟弟鄭有文兩家輪流伺候著,每家輪一個月的時間。
最近正是春耕的時候,他和老婆兩人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地里的活多得就像人頭上的虱子,翻地、鋤草、種花生,果園里的果樹也需要打理……
兩人都恨不得劈開來用。
鄭家大嬸除了忙地里的活外,回家后還得照顧老爺子,幫老人做飯、洗衣服,老人生活不能自理,用的被褥經(jīng)常被他弄臟,鄭家大嬸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晚上通常是到了下半夜才能上床,好不容易上床了,老爺子卻不叫人安生。
老人整日躺在床上,身體不累,不累他就不困,所以經(jīng)常整宿整宿地不睡覺。
他睡不著,就不停地吆喝,一會兒說:“我餓了,我要吃東西。”
一會兒又說:“我渴了,我要喝水?!?/p>
“我腿疼,你們來幫我按摩。”
你要是不理他,老爺子就會變本加厲地罵他們,“你們這群不肖子孫,把我直接推到東河里去吧!我不活了,省得你們看我礙眼。”
這老人到了這把年紀(jì),本來心性脾氣就跟小孩子差不多,更何況他還是個病人。
鄭家大嬸不勝其煩,偏偏又沒辦法,這樣折騰下來,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前兩天,正在地里鋤著地,只覺得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鄭有力大叔手忙腳亂地把她送到了鎮(zhèn)醫(yī)院,醫(yī)生診斷后,表明都是過度勞累導(dǎo)致的,讓回家好好休息。
哪有時間休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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