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忐忑得很，懷里揣著幾張單子。

“大叔，您可是白戶啊，這辦信用卡恨是很容易的，沒什么不良記錄，而且，更好的是，你的工作，還是公職呢！公職單位辦貸款和信用卡都很方便的。不需要抵押，數(shù)額也很可觀啊。大叔，你放心，都是正規(guī)銀行，你那資料拿回去看看，有需要，就來找我，我也是為了生活，多做幾種業(yè)務……”

耳邊，回想著那個姓張的小伙子說的話，老范拿出那幾張貸款用的宣傳單和申請辦理信用卡的廣告紙，買了塊燒餅，蹲在墻根邊，看起來。

這是一個五線的小城市，但是卻身處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所以，這里的消費水平，遠超過內(nèi)陸很多地級市，甚至達到了內(nèi)陸很多省會城市的水平。

一家三口不發(fā)生大事的情況下，一個月柴米油鹽的開銷就要達到五六千元。

真正打工的平均工資不過是三四千元。

房價卻高的很，達到一萬二一平米。

最近幾年，房地產(chǎn)火熱，眼看著周圍的人都買了新房子。

其實，老范也很納悶，那些人也是和自己一樣上著班，為什么能有錢買房子呢！

自己一個月工資六千，就只夠家里吃喝，偶爾還讓他“倒貼”出去很多，媳婦身體不好，前些年，兒子上高中的時候，國企改制，媳婦就沒了工作。

后來，在醫(yī)院食堂里，打工，自己交社保，一年不吃不喝，也只能存?zhèn)€三四萬。

媳婦那工作，雖然是只有半天，確實真的很苦。大冬天的，一大早四點多，就要去醫(yī)院忙活，冷水洗菜，幾十斤的菜切下來，肩周炎頸椎病，晚上總是疼得睡不著。

夏天，圍著個大油鍋煎上百個荷包蛋，又不是沒被狠狠的燙過。

可是沒辦法，平頭老百姓，沒有賺錢的路子，不是不能吃苦?。?/p>

后來兒子結婚，東拼西湊的，總算是順利結了婚。

可是，欠下的債，老兩口加上兒子三個人，省吃儉用四年，才算徹底還清。

但是，壓根沒錢買房子給他們分出去當過，兒媳婦也多次埋怨。至今，老范看著別人家抱孫子，自己都眼饞，但是誰讓咱沒能耐呢！

如今，這買房的事情，不得不考慮了，總不能讓兒子那個好不容易成的家，就這樣散了。

中午的日頭，熱辣辣的照著。老范瞇起了眼睛，點燃了一支煙。

現(xiàn)在自己住的，雖然是老公房，但是后面連接著一大片的城中村，此刻，已經(jīng)是有人家在做飯，飯菜的香味飄散的到處都是。

“呦，老范，你蹲在這里做什么?。俊?/p>

“沒啥，曬太陽！”老范和街坊打招呼。

“曬太陽？這大熱天的，你也不怕中暑啊！”

老范笑了笑。

忽然站起來，摸到了褲兜里的東西，他轉身，顫巍巍帶走回家去。

家里，老伴已經(jīng)下班回來了，正坐在織毛衣。

“今天沒事么？怎么早就家來了？”

老范看了一眼，她那綁滿了膠布開裂的手，眉頭皺了皺。

她的手，一到冬天就生凍瘡，都是在冷水里洗菜，跑出來的?？墒牵谙奶?，也不好，到處開裂。

老范嘆了口氣，將褲兜里的紅包和錢一并拿出來，往老伴面前遞了遞。

“喲，這么多錢？”老伴接過，從里面抽出來一看，竟全是紅色的，一個是三千多，一個大約有七八張。

“哪來的？”

“替別人顛覆的，還回來了?！崩戏恫痪o不慢的說著。

走進洗手間。

這洗手間特別小，只有三四個平米，卻被老伴收拾的很干凈，進門右手邊就是個鏡子。

老范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角眉梢，都是深深的皺紋。

還記得當初，剛搬進這個房子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多年輕……

“這禮拜，你哪天休息的？”

“怎么了？有事么？就算休息，我也要去我媽那邊看看的?！?/p>

老范的丈母娘有老人癡呆，一直住在養(yǎng)老院里，一個月三千，剛好是老太太自己的退休工資。

那個年代的退休工人，沒多少錢。

“嗯，我想……”

老范正打算和老老伴商量去做房產(chǎn)抵押，湊給兒子付首付的事情，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啥寧？”

妻子放下毛衣針線，去貓眼里看了一下，而后拉開門，門口站著兩個年輕人。

“這是范主任的家吧？”

一個矮個子年輕人，拿著文件夾，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還掛著一個工作牌，笑容可掬的立在門前。

“是……你們兩位是……”

“啊，是這樣的，我們是拆遷辦的，你們這個社區(qū)，從馬巷門到丹鳳北路這片，可能要拆遷，我們先負責上門摸排核查的?！?/p>

“拆遷？！”老伴不可思議的看著老范。

“哦！”老范瞬間覺得心頭閃過一道光，“那請你們進來說話吧！”

“好滴，好滴?！崩戏睹榱艘谎?，對門也被兩個年輕人敲開門，迎了進去。

看樣子，真的要拆遷了？！

這個房子，都三十二年了，多少次，巴望他們拆遷，都沒拆，怎么最近沒聽到一點風聲，就突然上門來，說要登記拆遷了呢！

“阿姨，你們一家，是四口人住在這里??？戶口本，我們可以看看么……”

看著登記人員的工作證，老范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這里有個菜市場，有個學校，還有個城中村……這真的能拆遷么？

“好了，阿姨，我們登記好了，過兩天，可能會有測量人員上門來，給你們測量面積，請到時候配合一下?！?/p>

“好滴，好滴，沒問題??！”老伴的臉上，笑開了一朵花。

直到工作人員關門走了，老范也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這是真的？

一直道傍晚的時候，老范都感覺這一切很不真實。

然而，美夢還沒醒，飯桌上，兒子的話，就好像一盆冷水，澆了老范一頭一臉，讓他瞬間清醒了很多。

“爸，我們家房產(chǎn)證上，才69個平米，拆遷，夠干嘛的？現(xiàn)在的房子，動不動都是一百多平，我們家要是要回遷，想要換一套房，還得自己貼錢，還要裝修，再說了，就算這些我們都扛下來，可大家還是住在一起么，住在一起，小新就不樂意……”

是啊，太擠了，四個大人，若是再添一個孩子，別的不說，就算早上起來上廁所，刷牙，都要排隊……要是誰來個著急的，那不就是和現(xiàn)在一樣的窘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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