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把銀行卡交給李鑫的時候，李鑫明顯猶豫了，但最后還是下定決心接了過來，“等出版社的稿費來了后，我一定還給你?！?/p>

“不用還了，小雨也是我的學生，不是嗎？”

李鑫每月不過幾百塊錢的工資，這龐大的醫(yī)藥費根本是他負擔不起的。

“葉青，這幾天，麻煩你照顧一下小雨?！?/p>

“我知道，你不說，我也會這么做的?！?/p>

葉青把劉小雨帶了回去，李鑫留了下來照顧劉老爺子。

葉青站在廚房里，望著高高的灶臺不知該從何下手，最后想起來，應該先生火，抽出一把草放到鍋底下，劃了根火柴手忙腳亂地扔了進去，沒點著。

又抓了一把草，點燃火柴，終于點著了，火燒了沒幾下，很快又滅了，濃煙嗆得葉青一個勁得咳嗽。

如是幾次，廚房里很快成了一片仙境，葉青嗆得涕淚交流。

“老師，我來吧！”劉小雨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你？你可以嗎？”

劉小雨接過她手中的草和火，麻利地點燃了，然后吹了幾下，放進了鍋底下，火燒了起來。

葉青有些不好意思，自我解嘲道：“小雨，下次老師就會了。我們來炒雞蛋好不好？”

小雨沖她笑笑，然后乖巧地點了點頭。

葉青望著桌子上焦糊一片的雞蛋，想到那次劉小雨做的菜，真想鉆到桌子底下去。

劉小雨夾起一塊放到嘴巴里，笑笑說：“老師，味道還不錯，你嘗嘗?！?/p>

“真的嗎？”葉青也夾起一塊放到嘴巴里，然后馬上吐了出來，“呸呸，這什么味道？根本沒法吃，咱不吃了。”

“我覺得挺好吃的?！眲⑿∮隂_她傻傻地笑，她的心忽然一陣疼，這孩子太懂事了，晚上睡覺也是乖乖的，蜷在一個角落里，怕會吵著她。

早上，自己早早地起來了，洗了臉，刷了牙，又扎好了小辮子。

葉青想到自己和她這么大的時候，只會撒嬌淘氣，葉家上下全都圍著她一個人轉，稍不順心就會沖所有人大喊大叫發(fā)脾氣。

李鑫帶劉老伯去了省城的大醫(yī)院，他班里的孩子臨時交給許校長照看著，幸虧他班里的孩子都很懂事，不太讓人操心。

葉青帶著劉小雨，與其說是她在照顧小雨，倒不如說是小雨在照顧她，這個小女孩幾乎包攬了一日三餐，早上葉青起床的時候，她往往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葉青都不知道她何時起來的。

每次看到她乖巧的樣子，葉青心里就一陣心酸，她看得出來，她在極力討好她，這個本該躲在媽媽懷里撒嬌的年紀，這個本應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年紀，卻要看別人的眼色生活，心里藏著那么重的心事，葉青很心疼她。

這天，李鑫回來了，葉青在校門口見到了風塵仆仆的他，幾日不見，他的臉消瘦了一圈，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一向注重儀表的他，想必是這幾天忙得什么也顧不上了。

“劉伯怎么樣？”這是葉青最關心的問題。

“和縣里的診斷結果一樣，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有手術的必要了?！闭Z氣是低落的。

“啊！可憐的小雨。”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幾天難免還抱著僥幸心理，想會不會是誤診。

“誰照顧劉伯？”

“王嬸在那兒，我回來看看班里的孩子?！?/p>

“王嬸身體可以嗎？”

“我會盡量早點趕回去?！?/p>

劉老爺子只有小雨爸一個孩子，現(xiàn)在生病了，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也真夠凄涼的。

周末的時候，李鑫又返回去了，葉青帶著劉小雨和他一起同行，小雨一直記掛著自己的爺爺。

醫(yī)院里，王嬸正在給他喂飯，一口粥還沒喝進去，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小雨站在一邊，整張小臉都是慘白的。

劉老爺子向小雨伸出手，小雨上前握住他的，“爺爺！”話還沒說完，眼淚已經(jīng)流了下來。

老人抬起手，想幫孫女擦拭淚水，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又落了下去。

善良的王嬸把頭別了過去，葉青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潮濕。

醫(yī)生來給他做檢查，檢查完后，把李鑫叫了過去，李鑫從醫(yī)生辦公室里出來時，臉色特別凝重，站在病房門口徘徊又徘徊，最后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依醫(yī)生的意思，老人根本已沒有醫(yī)治的必要，與其讓老人在醫(yī)院里受罪，還不如帶老人回去，醫(yī)院的床位也很緊張，醫(yī)生在委婉地勸他們出院。

一切已成定局，誰也無力回天，帶老人出院的那天，天氣忽然轉涼了，秋風狂妄地掃著落葉，天地一片灰蒙之色，一如他們幾人的心境。

老人回來后，三天之后去世了，臨行前，抓著李鑫的手就是不松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蹲在角落里的孫女，李鑫懂他的意思，再三向他承諾：一定會照顧好小雨，供她上學，會把她當女兒一樣愛護。最終，老人才萬般不舍得離開了人間。

送走了老人，他們針對劉小雨的去留問題做了一番討論，李鑫帶她肯定是有諸多不便，葉青是想帶著她的，但王嬸卻執(zhí)意不肯，她的理由是：你一個姑娘家?guī)е鴤€孩子，總歸是不合適的。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由她自己來帶。

葉青想到她帶的這段時間，確實是對小雨照顧不周，再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在這兒待多長時間。最后，也就依了王嬸。

就這樣，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被王嬸帶回了家。

生活還在繼續(xù)，時間老人的腳步不肯為任何一個人停留，傷痛過后，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

葉青班里的孩子正在逐漸步入正軌，日子不再是雞飛狗跳，一片狼藉，反而生出了許多的樂趣。

學校后面有一塊空地，許校長就去找村支書申請，作為學校的實驗田，村支書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秋天正是收獲的好時節(jié)，播種的季節(jié)，葉青沒來得及參與，卻正趕上了豐收。

這對于從小在大城市里長大的葉青來說，不失為一件新鮮事。

高年級的孩子負責把花生從地里刨出來，那葉青就帶領孩子們負責把花生摘下來，孩子們也是干得不亦樂乎，實驗田里一片歡聲笑語。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孩子已越來越親近她，“親其師，信其道”上課相對也輕松多了。

王有富手里抓著一個花生，獻寶似地舉到葉青面前，“老師，你看，這個花生是三個仁的！”

“真的唉，太棒了！”葉青夸張地喊道，王有富臉上的得意更甚，“老師，我再去找找，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

孩子們歡欣雀躍，都跟著王有富跑去了。

葉青回頭，只看到劉小雨沉默地坐在角落里，自從爺爺去世后，這孩子總是格外沉默，一雙大眼睛里滿是與她這個年齡不相符的憂郁和深沉。

葉青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撫摸著她柔順的小辮子，溫柔地問道：“小雨，你怎么不去跟他們玩兒？”

小雨只是怯怯地搖了搖頭。

“在你王奶奶家住得慣嗎？”

她又怯怯地點了點頭。

這孩子越來越讓人心疼了。

葉青把手里的花生放到她手里，“小雨，你看，這花生是不是和別的不一樣？”

小雨接過來，這才難得地笑了笑，但那笑也是轉瞬即逝的，“是三個仁的。”聲音依舊很小。

這孩子的心事太重了，葉青望著她的小臉，心里一陣陣地疼。

下午放學的時候，葉青特地帶小雨一起回了王嬸家，她想和王嬸談談這孩子，剛踏進院子里，只聽到里面?zhèn)鱽砹艘粋€男人的說話聲，聲音很大。

“媽，就算兒子求你了，你跟我走吧！你自己的孫子不照看，在這兒看一個外人的丫頭，這合適嗎？”

“怎么就不合適了？小龍，你爹要是在世的話，也會同意我這么做的?！?/p>

“媽，你身體又不好，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我怎么辦？”

“我的身體我有數(shù)，你就放心吧！”

“媽！”小龍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

“小龍，你爹活著的時候，就經(jīng)常教育你，要與人為善，多做善事，小雨那孩子多可憐呀！媽幫幫她，也是應該的，何況你和小雨她爸還是同學?！?/p>

“媽，不是我不想幫她，而是你的身體……”

葉青知道她們不能再聽下去了，她握著的那只小手已越來越?jīng)觯€在微微發(fā)抖，她沖那張蒼白的小臉微微笑了笑，“小雨，今天陪陪葉老師吧！葉老師想吃小雨做的飯了。”

那孩子依舊乖巧地點了點頭。

雖然跟兒子吵了一通，但第二天，王嬸還是執(zhí)意把小雨接了回去，這個善良的老人，值得葉青敬佩。

這天課間，葉青正站在院子里看孩子們做游戲，男生還在玩他們永不膩煩的打鬼子，女生則蹲在一個角落里低著頭不知在玩什么，只有小雨坐在大樹底下，托著腮望著天空發(fā)呆。

葉青正想過去和她聊聊，卻被李鑫叫住了。

“葉青，我有件事要和你談談?！?/p>

“什么事？”

“鄰村一個師范畢業(yè)的大學生，想到我們這兒實習，正好可以接替你的工作。等她忙完學校的事情，下個月就該回來了，到時你就可以走了。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p>

“是嗎？”

“對！”

請記住本站：悠空網(wǎng) gkwayg.cn

微信公眾號：yokong_com，公眾號搜索：悠空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