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暖,想什么呢,這次采訪是你約下來的,你倒給我們透漏點消息啊?!?/p>
不知道什么時候正狂熱地討論著八卦的同事們突然都齊刷刷地看向呆愣愣站著的她。
余暖胡亂地將手機揣進口袋里,笑著插卡打諢道,“肚子好餓,你們有沒有吃的啊?”
本來等著她開口的大家,還以為會漏出什么爆炸消息。結(jié)果聽到這句話,紛紛大失所望,作鳥獸狀散去,并且開始各忙各的,沒有一個人搭話的。
雖然他們雜志社,更多的是需要精神食糧,但是真正的糧食也是不可或缺的,所有人一直秉持著頭顱可斷,糧食卻不可拱手讓他人的堅定理念。
知道他們雜志社大部分人都是吃貨,余暖搖頭笑笑,轉(zhuǎn)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她悄悄地,趁沒有人再注意她,便匆忙地離開了。
其他人已經(jīng)去忙別的事情了,畢竟葉汝霜那個女魔頭現(xiàn)在的低氣壓狀態(tài),一會兒還不知道會不會整出什么幺蛾子。
聶風(fēng)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匆匆離開的余暖的背影,若有所思。
余暖離開后沒多久,葉汝霜突然從她的辦公室出來,高跟鞋踩得恨天響,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然后陰沉著聲音問道,“余暖去哪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卻都沒有說話的,辦公室里鴉雀無聲。
葉汝霜冷哼一聲,“實習(xí)生,還真是自由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聶風(fēng)卻忽然說道,“是我拜托她,去取我拍攝要用的道具了,因為我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忙?!?/p>
葉汝霜深深地看了聶風(fēng)一眼,卻沒再說什么。
余暖有時候覺得安若城這人真有點捉摸不透,有時候覺得他很深沉,有時候又覺得像孩子一樣幼稚。
就譬如現(xiàn)在,天氣看上去不怎么好,這個時候卻把她叫到海邊來,剛才發(fā)短信說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問她。她實在想不明白,他們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長,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值得他問的。
安若城看著余暖慢慢地走過來,好像表情與平時也沒什么不一樣。不過想想,現(xiàn)在的他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剛剛熟悉的陌生人而已,怎么可能會袒露真實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么,在她來之前,他腦海中有一瞬間劃過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她臉上有不開心的表情,他會去盡力安慰她,盡管他從來也沒做過這樣的事情。
脫口而出時,安若城卻是問道,“昨天晚上是你把我送回家的?”
聽到這句話,余暖的心砰砰亂跳了起來。難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都還記得?
正思忖著到底要怎樣回答,安若城又繼續(xù)問道,“我,沒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余暖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是不記得了。
她搖搖頭,“沒有。你,那個,挺安靜的?!?/p>
“我很意外,今天來采訪的不是你?!豹q豫著還是問出了口。
余暖微微一笑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實習(xí)生,而你現(xiàn)在是事業(yè)有成的外企總裁。我當(dāng)然沒有資格采訪你,不過你能答應(yīng)我們的采訪,我倒是挺意外的?!闭f完又尷尬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不傷心嗎?”
余暖奇怪地看著安若城,他倒還是冰冷著一張臉,但是問出這樣的問題真的很奇怪,如果自己傷心的話,他才比較樂于看見吧。
畢竟,是個有點喜歡折磨人的“變態(tài)”。
余暖仍是笑著,但是那樣的笑讓人看了總是不由地生出幾分心疼,“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有多殘酷和黑暗,但還是不得不對未來抱有希望??赡軟]有什么幸運的時候吧,所以反而學(xué)會了接受所有的不幸。有一點失落是真的,傷心的話倒完全不至于?!?/p>
小小年紀(jì),到底是怎樣的忍耐力,才能笑著說出這番話。安若城想。
那樣的神情,讓他仿佛看到當(dāng)年那個自己,當(dāng)年那個還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自己。
人都說成長是痛苦的,但也是耀眼的。長大后的人,變得對所有事情都能淡然處之,也對任何事情不再抱有希望。因為這樣就不會受傷,但卻還是常常會懷念那個曾經(jīng)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余暖卻真的不一樣。她即使知道一切,即使能夠接受一切,卻仿佛還是對一切都懷有熱情和希望,她的身上,好像真的有魔力。
那樣明亮,那樣,充滿力量,不自覺地讓人更加想要靠近。
突然想摸摸她的頭,就像撫摸曾經(jīng)默默承受一切的那個自己,即使這樣的她,應(yīng)該也會偶爾感到辛苦吧。這么想著時,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
余暖看著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海浪的聲音其實很大,余暖卻感覺仿佛周遭的世界很安靜,什么也聽不到了,海天一線之間,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一陣手機鈴聲,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響起。
安若城走開了點,接起電話,說了幾句話。
接完電話后,安若城好像清醒了些,慶幸自己沒有做出奇怪的動作。但是太久沒跟人放下防備地聊天,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只是一直沉默。
這次采訪完,可能兩個人以后也不會有什么交集了。這樣想著,余暖卻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想要有什么樣的交集呢?
直到天空中慢慢飄下細(xì)細(xì)的雨絲,兩人才驚覺在海邊吹了不久的冷風(fēng),雖相對無言,卻不知為何,覺得莫名心安。
原本是想送余暖回去,但臨時有急事,安若城不得不先離開了。
廖清然在給余暖打了十幾個電話還是沒有接通后,煩躁地拿起刀叉就開始切牛排,在她的蹂躪下,那塊可憐的牛排都快變成牛肉醬了。
其實,自從余暖去賽依實習(xí),兩個人即使還住在一個宿舍,見面的次數(shù)也不過了了,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好好地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她就是害怕這樣,在平凡的分離的日子里,她們之間的感情一點點地消磨掉,直到有一天再也沒有交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話,是對我們所有人的人生的寫照,真的是最殘忍,也是最真實的。
想起這些,廖清然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一頭短發(fā),恰巧此時,余暖將電話打了進來。
她同安若城分開后,看到手機上這么多未接來電嚇了一跳,以為廖清然出了什么事情,便立即回了過去。
“在哪?”廖清然問道。
“出來有點事情,在回去的路上?!庇嗯氐馈?/p>
因為在海邊,海浪的聲音特別大,信號又不怎么好,所以沒能接起廖清然的電話,聽起來她好像沒有什么事情,但是語氣卻不太好。
一般,廖清然如果說話特別簡短的話,就代表她一定生氣了,不過卻不知道誰惹到她了。
“你來我們上次一起吃牛排的地方,我等你?!绷吻迦黄綇?fù)了一下情緒說道。
即使心里不痛快,她還是擔(dān)心余暖會餓著肚子,知道她喜歡這家的牛排,便早早的點好了等著她。
對一個人好,是一種習(xí)慣,即使自己會傷心,即使覺得有時候付出卻得不到回報,但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對那個人好的時候,自己會更加開心,也會更加,幸福。
今年的雨好像特別多,纏綿的雨絲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停過。
余暖無語地從公交車上下來,在心里不自覺地埋怨起安若城來,這種天氣把別人叫到海邊,就應(yīng)該好好地送回去才是,結(jié)果卻自己開車走了。害她現(xiàn)在變得這么狼狽,真的,一點都不紳士,太不紳士了!
一路嘟囔著進了餐廳,看到廖清然好像等了很久的樣子,卻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跟她說,潛意識里好像不太想把這次和安若城的見面告訴廖清然。
直到余暖坐下,廖清然一句話也沒有說,有些討好般地笑笑,“等很久了吧?實在是沒有聽到電話響?!?/p>
廖清然還是那樣看著她,一言不發(fā),以往的時候,就算她遲到,廖清然也只是各種毒舌,但不會真的生氣,這次她忽然變得有點奇怪,說不上哪里看著不對,余暖就覺得現(xiàn)在的廖清然看著有那么一點點的陌生。
正胡亂想著,廖清然突然一把抓住余暖的手,“你剛才跟誰在一起?”
余暖腦子短路了一會兒,說道,“跟同事啊,可能太吵了,就沒聽到你打來的手機?!?/p>
廖清然嘆了口氣,“以前你從來不會不接我電話的。”
“廖清然,你沒喝酒吧?”余暖噗嗤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她最近越來越覺得廖清然有些多愁善感,她以前從來不這樣的。
“我餓了,咱們快吃飯吧?!彼檬O碌哪侵皇置约旱亩亲诱f道。
一直把廖清然當(dāng)成親人,所以不想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影響兩人的關(guān)系,余暖是不會去表達什么的人,但她知道在她心里,誰最重要。
無論廖清然變成什么樣子,對于她余暖來說都沒有分別,因為廖清然就是廖清然,對她來說,永遠(yuǎn)是最重要的人。
余暖的手有些冰涼,廖清然給她暖了一會兒,才緩緩松開她的手,將刀叉遞給她,又將胡椒粉均勻地灑在她的牛排上,再次嘆了口氣道,“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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